「昨晚你是否醒了過來?」
「是的,你怎知道?我見到你正是熟睡中。」
我與她在早上七時二十八分一起喫著早餐,簡單的香腸配以一隻雞蛋,她喝著新鮮的燈汁,我在喝用茶包泡的墨色的普洱茶。在我呷下第三口茶時,她便問我。
「我見到的。」她切下了一小塊香腸,叉進口中,看著我。
「我還以為你在沉睡。」我再喝下一口茶,我喜歡熱得冒煙的茶。
「我一直看著你,沒有閉上過眼。」
我回想昨晚究竟她是否真的是張開眼。但我記不起了。「你為什麼整夜長開眼?」
「因為我見到你的面。」
「見到嗎?」對於她的回應,我有點不名所以。
「我見到你的面。」她放下了刀叉,「你昨晚為什麼醒來?」
「我作了夢啦。」今晨我竟記得起昨晚發的那個夢。
「你醒來後,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我也跟著你一起看,天花板很陌生呢。」她頓了一頓,拿起橙汁,搖了搖,「我從未看過這裡的天花板的。」她看著那杯橙汁。
「橙汁好喝嗎?」對於陌生的天花板的問題,我忽然覺得不想談下去。天花皮的確陌生,但是又怎樣。
「你一直看著天花板,差不多近半個鐘。我覺得那時的你很可怕。我對你應該很熟悉,我也覺得自己對你很熟悉。」
她把橙汁喝完,放下杯,捉著我的手。
「把昨晚的夢說給我聽好嗎?我知道是有關我的。」
我舉起她的手,看著她尖尖的指頭,指甲的形狀很美,指甲邊緣平滑,我很愛輕撫那指邊的感覺。
「這是一個我記得起的夢。」我望著她,「你可不可以只是靜靜的聽,而不要問。」她點頭。她用指尖摩擦著我的手背的那脈絡。
「你突然對我說,我有東西隱暪著你。那時你坐在房間的地上,在修理你的指甲。你慢慢地磨著,發出蟋蟋蟀蟀的聲音,指甲紛紛磨成粉,落在地上,起先是一點點的,變成一條畢直的線。
「你有東西暪著我,你再說。我沒有回答,我只在看著你在修理指甲,你很小心的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在磨,我覺得那聲音很好聽。
「你終於把十隻手指給磨好了。我不想你停,我心裡想,繼續吧。於是你又再重覆一次,並且再說,你有東西暪著我。」
我停了下來。她的指甲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起白白的光,是塗上保護液吧。我喝下一口茶,茶有點涼了。
「你就是這樣重覆又重覆把十指在磨。地上磨下的指甲粉末由線組成面,像你指甲的形狀。我望著那指甲形狀的面,突然有一點紅滴下,很美。
「是你的指尖滴下的,我見到你左手食指滴下一點點的紅,你繼續在磨,紅繼續滴下。你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是有東西暪著我。我那時仍是默默的看著你,我知道你的指甲給磨盡了,一隻隻指尖聚集了紅,你仍在磨著你的指尖。
「我走近你身旁,腳邊就是那紅的面。你停下,望著我,我低身,輕輕執起你的食指,吻下。我很輕柔的吻著,沒有味道,只是感到你的沉痛。我順序執起你每一隻手指,慢慢的吻,十隻手指有十種不同的感覺。是如此的沉痛。
「在我吻完你的手指後,你望著我,問了我一句,你暪著我的東西,我知道了。」
她一直靜靜的聽著我的轉述。「我知道了。」她重覆了我剛才那一句話。
「是的,你是這樣說。可是我自己卻不知道。我不明白你的說話。這時,你放下你的手,淡淡的從我手中拿開你的手。你看著你的指尖,沒有指甲的指尖。這樣一直在沉默著,很靜很靜。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突然說,天花板。我是聽到天花板三個字,於是不期然望向天花板。這時,我見到你的面。但這不是你的面。你又說,我知道這是誰的面。你與我一起望著天花板。
「我醒了。」
她沒有作聲,拉出我捉的她的手。
「我知道這是誰的面,」她說,「我終於覺得這天花板很陌生。」
我拿起杯,茶涼了,我一口氣喝完,於下杯。
我望著,見到你的面。
言。
。高城鼓動蘭釭灺。睡也還醒,醉也還醒。忽聞孤鴻三兩聲。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飄零,悲也飄零。都作連江點點萍。王國維《采桑子》
20030224
20030221
。選擇。
鬧鐘響起我不情願地起來把它安停。鬧鐘上從來有兩個按鈕,一定要按左邊那個才會停下來。這次我卻按了右邊那個,結果是繼續地響。可是因為昨夜殘留下 來的酒 精還未完全揮發的關係,我在迷糊間聽見一連串的響聲,但不明所以以為甚麼仍在叫,呆呆地坐在床上張目四顧,在三分鐘三十二秒後我才發現我按錯了按鈕。
我從上格床走落,要走過一共有三級的短梯子。我一向都是右腳先下,右、左、右、跳,著地。這次我卻先用左腳,左、右、左、跳,跌到。是規律的錯誤,我跌坐在地上,想著今天究竟是怎樣的一天。
到了洗手間,開了水喉,用冷水洗了 洗面,深深的兩圈黑烙在雙目週圍,昨夜根本沒有睡得好。右手自覺地拿起了牙刷,擠上牙膏,左右左右的刷了起來,在鏡的中間我見到我拿著紅的牙刷。我這時才 想起自己用的是藍的牙刷,紅的是弟弟的,我們一向放在一起。我只好硬著頭皮不去想顏色的分辨,在不夠五十三秒後我漱了漱口,用淺灰色的毛巾擦乾了面。
在換衣服的當兒,我先後把褲管左右調轉了,領帶結反了,只差米黃色的恤衣衫沒大倒反(差一點)。在一個糟透了的早上,我知道是有東西發生了,或者在醞釀中。
到了停車場取車子時,我繼續選擇錯 誤的一面。車上的兩把鎖我開了四次,第一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一把鎖,第二用正確的鑰匙開第一次鎖,第三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二把鎖,第四次用正確的鑰匙開了 第二把鎖。接著我選擇了從停車場左邊的出口離去,於是我見到右邊的出面一輛車子也沒有,而我選的這邊則讓一輛大貨車的私機在與停車場的職員的討論聲(討論 甚麼呢?)中堵塞了五分鐘。
我懷在平靜的心情,慢慢地駕駛著車子回到上班的地方。我用了比平常多了正正一倍的時間才能到達。在選擇乘搭兩部外面都擠滿了人的升降機時,我揀選了一部每一層都會停留的。結果當然是遲到。
這不是不幸的情況吧,我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仍有許多人比我更不幸,我深信。我想著當年選擇了讀中文的同學,現在大都落得鬱鬱不得志的情況,我相信他們應該比我更不幸吧。我便懷著平靜的心情迎接今天的工作。
上司見到我遲到,見到我的模樣,便 問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呀,說我的面色很不好似的。他的提問使我沉思了一會。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呢?我在想。為了不要被我的沉思打破了上司慰問的熱情,我便胡亂 推托了一個藉口。上司在叫了我沒有事便好了後便回到他的位置。我仍在想著自己究竟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
我看到我工作桌子上貼了一張速記紙,寫著昨天的日子及昨天的時間,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晚上七時五十分,沙田UA戲院。我記起了昨晚我去了看一 部片子。我不明白對於這件事為甚麼我會覺得這麼陌生。我只記得昨晚我回到家裡便打開了那瓶買了很久的威士忌,沒有添上甚麼便喝乾了的情況。但我真的忘記了 我為什麼會喝上這麼多的酒。
在回想不起的時候,我選擇了不去想。或許真的發生了某些事,或許我已把這件事遺忘;遺忘了那麼還為什麼要去記起呢。我平靜地處理桌子上的文件,小心地校對著。我的工作是不需要去選擇的,我只需要按命令實行,選擇是上司的權利。
到了午飯,我的胃對我說昨天的酒精 令他今天不適,於是我沒有跟上同事們上酒樓喫飯。我到了樓下的快餐店,點了一客三明治以及一杯熱檸檬茶。在種類繁多的食物中我點選了這兩類,最後也發現點 錯了。在喫了一口三明治及喝了一口熱檸檬茶後,我吐了。或許其實不是這兩種食物的問題,是昨天遺留下來的後果吧。我吐滿了桌子上的膠盤子,我有點驚訝自己 竟會吐上這麼多東西,今早我明明沒有喫過甚麼呢。快餐店的職員見到我吐後,走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對他致歉,把原來不算骯髒的盤子弄得如此下場。他給了我 一杯暖水,我漱了漱口,把口腔中的穢物伴以清水沖進肚子中。我離開快餐店,到附近的公園中坐下。
陽光夾雜在濃密的雲中灑不下來。我相信自己的面容一定很糟糕,過了一半的今天也的確很糟糕。我倚在公園的鐵長凳上,閉上眼。我記起了昨晚的事。我以威士忌來遺忘的事慢慢浮現出來,在剛才的嘔吐中,酒精的禁錮解開了,遺忘失去了效用。
我的選擇錯了,或是你的選擇錯了。我不知道。可能我一早不應該去選擇,根本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明白到我的選擇根本是錯的,在任何情況,任何事上,不獨獨是今天,及昨晚。
我從上格床走落,要走過一共有三級的短梯子。我一向都是右腳先下,右、左、右、跳,著地。這次我卻先用左腳,左、右、左、跳,跌到。是規律的錯誤,我跌坐在地上,想著今天究竟是怎樣的一天。
到了洗手間,開了水喉,用冷水洗了 洗面,深深的兩圈黑烙在雙目週圍,昨夜根本沒有睡得好。右手自覺地拿起了牙刷,擠上牙膏,左右左右的刷了起來,在鏡的中間我見到我拿著紅的牙刷。我這時才 想起自己用的是藍的牙刷,紅的是弟弟的,我們一向放在一起。我只好硬著頭皮不去想顏色的分辨,在不夠五十三秒後我漱了漱口,用淺灰色的毛巾擦乾了面。
在換衣服的當兒,我先後把褲管左右調轉了,領帶結反了,只差米黃色的恤衣衫沒大倒反(差一點)。在一個糟透了的早上,我知道是有東西發生了,或者在醞釀中。
到了停車場取車子時,我繼續選擇錯 誤的一面。車上的兩把鎖我開了四次,第一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一把鎖,第二用正確的鑰匙開第一次鎖,第三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二把鎖,第四次用正確的鑰匙開了 第二把鎖。接著我選擇了從停車場左邊的出口離去,於是我見到右邊的出面一輛車子也沒有,而我選的這邊則讓一輛大貨車的私機在與停車場的職員的討論聲(討論 甚麼呢?)中堵塞了五分鐘。
我懷在平靜的心情,慢慢地駕駛著車子回到上班的地方。我用了比平常多了正正一倍的時間才能到達。在選擇乘搭兩部外面都擠滿了人的升降機時,我揀選了一部每一層都會停留的。結果當然是遲到。
這不是不幸的情況吧,我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仍有許多人比我更不幸,我深信。我想著當年選擇了讀中文的同學,現在大都落得鬱鬱不得志的情況,我相信他們應該比我更不幸吧。我便懷著平靜的心情迎接今天的工作。
上司見到我遲到,見到我的模樣,便 問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呀,說我的面色很不好似的。他的提問使我沉思了一會。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呢?我在想。為了不要被我的沉思打破了上司慰問的熱情,我便胡亂 推托了一個藉口。上司在叫了我沒有事便好了後便回到他的位置。我仍在想著自己究竟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
我看到我工作桌子上貼了一張速記紙,寫著昨天的日子及昨天的時間,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晚上七時五十分,沙田UA戲院。我記起了昨晚我去了看一 部片子。我不明白對於這件事為甚麼我會覺得這麼陌生。我只記得昨晚我回到家裡便打開了那瓶買了很久的威士忌,沒有添上甚麼便喝乾了的情況。但我真的忘記了 我為什麼會喝上這麼多的酒。
在回想不起的時候,我選擇了不去想。或許真的發生了某些事,或許我已把這件事遺忘;遺忘了那麼還為什麼要去記起呢。我平靜地處理桌子上的文件,小心地校對著。我的工作是不需要去選擇的,我只需要按命令實行,選擇是上司的權利。
到了午飯,我的胃對我說昨天的酒精 令他今天不適,於是我沒有跟上同事們上酒樓喫飯。我到了樓下的快餐店,點了一客三明治以及一杯熱檸檬茶。在種類繁多的食物中我點選了這兩類,最後也發現點 錯了。在喫了一口三明治及喝了一口熱檸檬茶後,我吐了。或許其實不是這兩種食物的問題,是昨天遺留下來的後果吧。我吐滿了桌子上的膠盤子,我有點驚訝自己 竟會吐上這麼多東西,今早我明明沒有喫過甚麼呢。快餐店的職員見到我吐後,走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對他致歉,把原來不算骯髒的盤子弄得如此下場。他給了我 一杯暖水,我漱了漱口,把口腔中的穢物伴以清水沖進肚子中。我離開快餐店,到附近的公園中坐下。
陽光夾雜在濃密的雲中灑不下來。我相信自己的面容一定很糟糕,過了一半的今天也的確很糟糕。我倚在公園的鐵長凳上,閉上眼。我記起了昨晚的事。我以威士忌來遺忘的事慢慢浮現出來,在剛才的嘔吐中,酒精的禁錮解開了,遺忘失去了效用。
我的選擇錯了,或是你的選擇錯了。我不知道。可能我一早不應該去選擇,根本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明白到我的選擇根本是錯的,在任何情況,任何事上,不獨獨是今天,及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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