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

。高城鼓動蘭釭灺。睡也還醒,醉也還醒。忽聞孤鴻三兩聲。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飄零,悲也飄零。都作連江點點萍。王國維《采桑子》

20030224

。天花板。

「昨晚你是否醒了過來?」

「是的,你怎知道?我見到你正是熟睡中。」

我與她在早上七時二十八分一起喫著早餐,簡單的香腸配以一隻雞蛋,她喝著新鮮的燈汁,我在喝用茶包泡的墨色的普洱茶。在我呷下第三口茶時,她便問我。

「我見到的。」她切下了一小塊香腸,叉進口中,看著我。

「我還以為你在沉睡。」我再喝下一口茶,我喜歡熱得冒煙的茶。

「我一直看著你,沒有閉上過眼。」

我回想昨晚究竟她是否真的是張開眼。但我記不起了。「你為什麼整夜長開眼?」

「因為我見到你的面。」

「見到嗎?」對於她的回應,我有點不名所以。

「我見到你的面。」她放下了刀叉,「你昨晚為什麼醒來?」

「我作了夢啦。」今晨我竟記得起昨晚發的那個夢。

「你醒來後,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我也跟著你一起看,天花板很陌生呢。」她頓了一頓,拿起橙汁,搖了搖,「我從未看過這裡的天花板的。」她看著那杯橙汁。

「橙汁好喝嗎?」對於陌生的天花板的問題,我忽然覺得不想談下去。天花皮的確陌生,但是又怎樣。

「你一直看著天花板,差不多近半個鐘。我覺得那時的你很可怕。我對你應該很熟悉,我也覺得自己對你很熟悉。」

她把橙汁喝完,放下杯,捉著我的手。

「把昨晚的夢說給我聽好嗎?我知道是有關我的。」

我舉起她的手,看著她尖尖的指頭,指甲的形狀很美,指甲邊緣平滑,我很愛輕撫那指邊的感覺。

「這是一個我記得起的夢。」我望著她,「你可不可以只是靜靜的聽,而不要問。」她點頭。她用指尖摩擦著我的手背的那脈絡。

「你突然對我說,我有東西隱暪著你。那時你坐在房間的地上,在修理你的指甲。你慢慢地磨著,發出蟋蟋蟀蟀的聲音,指甲紛紛磨成粉,落在地上,起先是一點點的,變成一條畢直的線。

「你有東西暪著我,你再說。我沒有回答,我只在看著你在修理指甲,你很小心的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在磨,我覺得那聲音很好聽。

「你終於把十隻手指給磨好了。我不想你停,我心裡想,繼續吧。於是你又再重覆一次,並且再說,你有東西暪著我。」

我停了下來。她的指甲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起白白的光,是塗上保護液吧。我喝下一口茶,茶有點涼了。

「你就是這樣重覆又重覆把十指在磨。地上磨下的指甲粉末由線組成面,像你指甲的形狀。我望著那指甲形狀的面,突然有一點紅滴下,很美。

「是你的指尖滴下的,我見到你左手食指滴下一點點的紅,你繼續在磨,紅繼續滴下。你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是有東西暪著我。我那時仍是默默的看著你,我知道你的指甲給磨盡了,一隻隻指尖聚集了紅,你仍在磨著你的指尖。

「我走近你身旁,腳邊就是那紅的面。你停下,望著我,我低身,輕輕執起你的食指,吻下。我很輕柔的吻著,沒有味道,只是感到你的沉痛。我順序執起你每一隻手指,慢慢的吻,十隻手指有十種不同的感覺。是如此的沉痛。

「在我吻完你的手指後,你望著我,問了我一句,你暪著我的東西,我知道了。」

她一直靜靜的聽著我的轉述。「我知道了。」她重覆了我剛才那一句話。

「是的,你是這樣說。可是我自己卻不知道。我不明白你的說話。這時,你放下你的手,淡淡的從我手中拿開你的手。你看著你的指尖,沒有指甲的指尖。這樣一直在沉默著,很靜很靜。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突然說,天花板。我是聽到天花板三個字,於是不期然望向天花板。這時,我見到你的面。但這不是你的面。你又說,我知道這是誰的面。你與我一起望著天花板。

「我醒了。」

她沒有作聲,拉出我捉的她的手。

「我知道這是誰的面,」她說,「我終於覺得這天花板很陌生。」

我拿起杯,茶涼了,我一口氣喝完,於下杯。

我望著,見到你的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