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

。高城鼓動蘭釭灺。睡也還醒,醉也還醒。忽聞孤鴻三兩聲。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飄零,悲也飄零。都作連江點點萍。王國維《采桑子》

20031226

。過程。

我仍記得看過她背影的次數,有十二次。每次我也會呆站,凝視她轉身,走遠,到消失於眼前的過程。她總一路向目的地走去;有時候,也許會拿出電話來傾談。 故我很熟悉她的背影,或許更甚於她本身。我是喜歡看她的背影的。我不立時離開的原因並非對她不捨依戀;我只是想盡可能看到她走出我的視線外。在我視線外之 地方我沒有任何辦法掌握她一切,故只可以在我視線內努力,來擷取有關她的點滴。我很希望可以牢牢把她記著,記著她的外表,記著她的言語,記著她的思想,記 著她的笑,也記著她的背影。我很刻意去作這樣的事,因為我知道不刻意是不可能的。我已經很努力的了。目睹她背影消失的過程,總給我一種不好受的感覺。不是不開心,或悲傷,或失落,或消沉,或其他負面的情緒。只是,由她放下頭盔,笑著向我說一句謝謝 ──或加上一句叫我小心點──開始,到她轉身,起步,向前走,到漸漸淡化在盡頭處,我便會很不好受。這是難以名狀的不好受。像成長到二十五歲的生辰那天, 知道了二十四歲已徹底地消失了,而自己只可以默默地背著二十五歲開始新的一刻般,對於二十四歲,是很不好受的。當然,這是我的感受。於是,我在十二次看著 她背影的過程裡,嚐過十二次的不好受。我也有想過,不妨下一次在她說完謝謝後,我便同時離開,來切斷與這感覺的相連吧,可是,總未到這樣的下一次。

我每次也很享受送她的過程;我可以知道她能夠好好地到達她想到的地方。我記得她雙手放在我雙肩的感覺。在高速公路上駕駛著機車,她雙手總會捉緊我的肩。 在隔著衣服的接觸,我能夠找到與她比較深入親密的關聯。雖然我也只能偶然在等待馬路口指揮燈光的轉變的一陣子裡轉過頭去看看她同戴著頭盔只露出雙眼的樣 子,我知道她在我身邊,我知道這時間裡她與我是在同一空間裡的。於是,我很多時也會主動說不如我送妳回去吧。

所以至現時為止我有十二次送她的經歷。所以我見過十二次她背影消失。在經過了十二次後,偶爾發覺,我之所以不好受的感覺從何而來。我一直期待她會在離開的過程裡,插上一個回頭看看我的動作。

於是每次我送她後見著她背影消失後我回程時,我會盡情地加速,在公路上馳騁。風打落身上的感覺,要把車子吹翻;車子卻把風切開,衝出包圍。就這樣,我才可以忘卻那不好受的感覺。我很想在下一次,我會在她轉身後,立時回去。

20031223

。決心。

他突然下定決心要去貫徹實行這個決定。這夜他與一群幾位朋友舉行了聖誕節的派對,沒有太多的狂歡以及太過盡興的餘韻,也沒有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只是像 上年前年三年前也許四年前般依舊與這群朋友一起渡過這個他十分中愛的節日。平安節的晚上,他感受到節日的氣氛,人們的興奮,可能是為著有數天的假期,與快 樂的藉口。他很期待這一刻,在這一刻未發生之先;到了發生的一刻,當然沒有如期的感覺,也沒有特別的事件。但若沒有與朋友一起的時光,他會變得更木然:起 碼這刻他仍有感覺。其實是無甚特別的一種感覺。大部人也嚐過任何人也總會嚐過的簡單感 覺。唯一不同的是這只是屬於他個人的感覺,別人知道但永遠無法了解的一種感覺,是私人、個別、自我、封閉、無法共享、自以為是、卻處處可見可聞可知可感的 感覺。然而他在享受著,一個人地,不去將之公開散播,只包含在意識內的深處,細細體味、品嘗、回憶。也許這是自虐,他不這樣認為──也許認同但仍否認,他 只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像下雨天看著迷朦的雨打在自己房中的窗上發出嘈吵不安聲響的夜晚,無法去改變也無法傳遞響,只可以獨個兒去感受,細聽各種不同大小不 同形狀的雨線搞著窗,以及打在窗後爆破的模樣,呆呆的無目的地察看不知多少時間忘卻今夕何夕。當中沒有滲入任何寂寞或孤獨的成份,只是順其自然便坐在這房 間中這窗旁罷。

也許他曾經想過也許他也曾試過把感覺傳遞出去,嘗試讓他覺得值得了解以及會了解他的人有著同樣的感受。然而這不是 把剛在店鋪買下的冰淇淋送到各人的杯子裡讓他們好好分享這種事;冰淇淋在用調羹勺在杯子之先,原來早已溶化變質。在傳遞的過程裡,他知道他不得不一個人 了。如那次,他原想把甚麼對一個預設的對像傳遞,到了傳遞當兒,他知道是改變了,是自己也好是對像也好是甚麼也好,所以他便閉口不言。改變是持續發生,無 言無語也無聲。

故他下了決心。一口氣把買回來的冰淇淋喫個清光,讓冷顫的味道在腸胃中凝結靜止。節日的氣氛如上年前年三年前四年 前或是更遠,他相信下年依然會是這番風景。開心的日子開心的一刻,在一年的十二月裡總會出現。他便在這樣的好時候裡,聽著雨與窗相交的聲音。慢慢把消磨自 己的光陰。這是他的決心。

20031221

。鬱金香。

那天我去了花店,想找一束漂亮的花給她,慶祝她畢業之用。花的種類很多,店員給我一本圖冊,使我眼花瞭亂,我只見到林林總總七色眩目的花,不知揀選哪一 種才好。於是店員開口:「花的用途是甚麼?」「畢業用的。」「女孩子嗎?」「是呀。」「有沒有甚麼特別喜歡的花?」我心想:「白菊花。」我記得曾跟她說 笑,謂畢業那天送她一大束白菊花,一定能使她感動非常,也能惹來別人艷羨目光,白菊花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只是說笑而已。「我想找一些特別、鮮艷、拍照時會 好看的花。」我在想著那天她拿著我送的那一束花拍照時的樣子。「這幾束怎樣?」店員指了數張圖片給我看。我在趑趄,花的確很漂亮,但沒有一種可以使我一見 喜歡的。店員見我猶豫,「說說你的要求吧。」我想,要求很簡單,只要她喜歡便可以了,最好能使她感動罷。「我想要一些與不不同的。」店員也在想,也與另一 位店員交換意見。我一直把圖冊翻來翻去,對於花,我認識不多,翻到某一頁時,我看到一種對於我有點意思的花的照片,我問,這是甚麼花呢?「鬱金香。」她畢業那天,早上,我到了花店,店員把一束以紫色鬱金香為主的花給我。「這是由荷蘭運來的。很漂亮呢。」「謝謝。」對於這束花,我自己也喜歡。紫色的鬱 金香還未完全開苞,靜靜地待放在翠綠的葉草裡,顯出淡淡的美麗。店員向我介紹這束花裡用上甚麼甚麼種類的花,來伴襯,來凸顯鬱金香。我一時間也記不下這麼 多花的名字,只好唯唯諾諾的答應。「小心拿著花的底部,有水在。別倒翻了。」「知道。」我小心奕奕地拿著花。一路上,我都在凝視那紫色的花。鬱金香不全是 紫,滲進了一點藍,我想數算花瓣的數目,可惜試了數遍也數不到。我只知道一共有十一枝鬱金香。在乘車途中,我都在猜想估量她收到花後的反應。我把一幕幕不 同組合的幻想一一琢磨。最後我竟爾睡著了。到了該下站時,我想,「希望你喜歡。」

我拿著花,站在一角等她出現。她剛完成了禮堂中 的畢業禮。我手心的汗一直弄得我很不舒服,我的手巾早已濕透了。遙遙我見到她的身影,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我在這裡。她穿上一襲黑色黃帶子的畢業袍,化了一 點妝。她在笑。她看不到我。她走到另一邊的人群中,我走前了一點,找她的背影。全是黑色黃帶子的人。我再見到她時,她拿著一束花,顏色美麗。我向她招了招 手,她見到我,我上前,向她笑了笑,「送給你。」

我不知道花在幾多天後便會凋謝。我很希望看到紫色的鬱金香盛放後的樣子。於是我在幻想中把這一幕痛痛快快的描繪了出來。紫色的鬱金香。

20031015

。眠。

這夜他失眠,這是以往不曾有過之 事。他一直也很喜歡睡覺,無時無刻也想著睡覺;朋友常笑說他雙眼總是半閉不張,朦朧的沒精打采的,看起來就像可以立即睡著似地。的確他可以立即便睡著。平 常日子他會在任何的空隙中休眠片刻,無論時間多少也好,躺臥在床上便合起眼沉沉睡去。可是他很容易醒來,稍為一點兒的聲音或其他任何騷擾他便會驚覺,倏忽 便張開了眼。這時他會按環境時候來決定是否繼續他的睡眠;或再尋睡,或起來,但精神仍會停在睡當中。這是他的本身。



這夜之輾轉不眠是他未嘗之經驗。他 在做好日常事後,放鬆身體,依舊躺在軟熟的床上。然而睡意沒有來。他在黑暗中乾等,耳中傳來靜謐的房中存有的聲音。他知道自己毫無睡意。他的思緒遊移,飄 蕩於日間發生的一切,重溫,回顧,反芻,再次體味。他祈求睡意的來臨,好讓他回到他所喜歡之狀態裡。然而仍是沒有來。無論他把眼睛閉得如何密不透風,如何 摒絕房中聲音的干擾,如何讓收束雜亂無章的思緒,如何也好。他發現原來閉目後沒有睡的感覺是這樣不好受,時間之緩慢難熬,與精神之緊縮,是這樣累人。他懷 念以往那暢快淋漓的睡眠;那合起眼與張開眼之過程,只是一瞬而已。他卻仍找不到這一瞬。



於是他張開了眼,望著天花板。四週 氣氛異樣,他頓覺陌生。他凝視牆壁上貼著之海報,他看不清海報的模樣,但知道是他所喜愛的。他是這裡的主人,在失眠的夜他變作檢視者。他發現這房間之主人 原來喜歡這樣的東西。於是他坐了起來,被子蓋著雙腿,空氣凝固了包含了他。他用手輕撫著海報,在看不清的環境下他手代目來感受海報的模樣。指尖沁入了一點 涼意,海報平滑的表面,透出了依附著的牆的不平。他細心地感受著這脈絡,想認清那高低起伏之樣式。於是他把海報撕落,揉搓,捏成一團;在他撫摩到海報的邊 緣時。他把無眠的失落與累人發洩在這張海報上。那海報在地上滾動,發出了微細的聲響,最後遠遠的遺落在房間的一角。在黑暗的環境中他見到那團海報的影子黏 在地板上,他覺得這房間早已有著這樣的影兒。他看著自己一雙手,他看到手背上的脈絡賁起。他的右手輕撫著左手的靜脈,由手背一直沿著手臂到達胸房。這時他 感到一陣涼意。窗簾晃動,沙沙地響。他看著手掌,感覺動脈的跳動。他心裡默唸跳動的次數,是這樣的徐緩有致,他按著,溶入於跳動之中。於是他躺下來,閉起 眼。於是他睡著。於是他不確定會否醒來。

。睡。眠。

這夜他失眠,這是以往不曾有過之事。他一直也很喜歡睡覺,無時無刻也想著睡覺;朋友常笑說他雙眼總是半閉不張,朦朧的沒精打采的,看起來就像可以立即睡 著似地。的確他可以立即便睡著。平常日子他會在任何的空隙中休眠片刻,無論時間多少也好,躺臥在床上便合起眼沉沉睡去。可是他很容易醒來,稍為一點兒的聲 音或其他任何騷擾他便會驚覺,倏忽便張開了眼。這時他會按環境時候來決定是否繼續他的睡眠;或再尋睡,或起來,但精神仍會停在睡當中。這是他的本身。這夜之輾轉不眠是他未嘗之經驗。他在做好日常事後,放鬆身體,依舊躺在軟熟的床上。然而睡意沒有來。他在黑暗中乾等,耳中傳來靜謐的房中存有的聲音。他 知道自己毫無睡意。他的思緒遊移,飄蕩於日間發生的一切,重溫,回顧,反芻,再次體味。他祈求睡意的來臨,好讓他回到他所喜歡之狀態裡。然而仍是沒有來。 無論他把眼睛閉得如何密不透風,如何摒絕房中聲音的干擾,如何讓收束雜亂無章的思緒,如何也好。他發現原來閉目後沒有睡的感覺是這樣不好受,時間之緩慢難 熬,與精神之緊縮,是這樣累人。他懷念以往那暢快淋漓的睡眠;那合起眼與張開眼之過程,只是一瞬而已。他卻仍找不到這一瞬。

於是 他張開了眼,望著天花板。四週氣氛異樣,他頓覺陌生。他凝視牆壁上貼著之海報,他看不清海報的模樣,但知道是他所喜愛的。他是這裡的主人,在失眠的夜他變 作檢視者。他發現這房間之主人原來喜歡這樣的東西。於是他坐了起來,被子蓋著雙腿,空氣凝固了包含了他。他用手輕撫著海報,在看不清的環境下他手代目來感 受海報的模樣。指尖沁入了一點涼意,海報平滑的表面,透出了依附著的牆的不平。他細心地感受著這脈絡,想認清那高低起伏之樣式。於是他把海報撕落,揉搓, 捏成一團;在他撫摩到海報的邊緣時。他把無眠的失落與累人發洩在這張海報上。那海報在地上滾動,發出了微細的聲響,最後遠遠的遺落在房間的一角。在黑暗的 環境中他見到那團海報的影子黏在地板上,他覺得這房間早已有著這樣的影兒。他看著自己一雙手,他看到手背上的脈絡賁起。他的右手輕撫著左手的靜脈,由手背 一直沿著手臂到達胸房。這時他感到一陣涼意。窗簾晃動,沙沙地響。他看著手掌,感覺動脈的跳動。他心裡默唸跳動的次數,是這樣的徐緩有致,他按著,溶入於 跳動之中。於是他躺下來,閉起眼。於是他睡著。於是他不確定會否醒來。

20030803

。指甲。

他總喜歡我養起五雙指頭也有尖尖的指甲。他說她很喜歡看我有一雙青葱般的手雖然甚麼是青葱般的手他也說不上來。他平常愛聽彈起我那指甲發出「嗒嗒」聲。他也會拿著我的手細細地端詳甚久。他卻不拖我的手,他說他的手汗很多,拖起我的手來會黏黏的,他不喜歡這感覺。我拿起指甲挫,細心地修飾著指甲,要使之圓滑平順,好讓他可以輕磨著那指甲的邊。接著我拿起透明的保護液,塗上,再等待乾透,在光線下會泛起一層亮,他 說這樣才最好看。我用心地打扮我一雙手,唯恐雙手達不到他的要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會這樣著意我的雙手,更甚於我。我問過,他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直強 調,他愛我,也愛我有一雙美麗的手。

他也很適心去看待他自己一雙手,在男孩子中少見。他會留著一點指甲,也是圓滑無瑕的。他的手指長,纖幼,有力。我還記得那天他初次拖起我的手時的感覺,那是十指緊扣,我覺得他會把我捉緊一生。於是我很有安全感。就這樣,那年冬天,我為他而在意起我的雙手來。

但我忘記從那一年開始,他不會拖我的手了。他手汗是很多的,稍為潮濕的日子,他雙手便淌著水般,總要帶著手巾上街。給他的手拖著,很暖很濕很滑。他問過 我介意嗎,要拖著這樣的手?我回答是報以微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可是不知從那一年開始,是他介意了吧,他很少再去拖我的手,而只是去看。

我是很介意他不拖我的手的。但他有他的理由,與想法。他說他知道拖他手其實是很不好受,連他自己也會覺得很不好受。我說,我沒有覺得不好受。他說,怎會好受呢,到那一天,我把手汗問題治好了,我們再拖手吧。好的,我說。我只好等那一天到來吧。

今夜,我與他喫飯,他一直用指尖輕撫我的指尖。就在端上飲料時,我突然對他說,我想把指甲剪短。我說,我不想再把指甲留下去。我說,我討厭留剪甲的感 覺。我看看他雙手,在手指間有很多微少的汗珠,依附在皮膚上。我見到他手下的檯布上有一層印,是他手心的形狀。我拿起他的手,張開他的掌心,我見到一陣濕 潤。我用指尖在他掌心轉圈,劃了一圈又一圈。指尖攪動掌心裡的水,有一滴滴下。他說,他很不舒服,他很討厭這黏黏的感覺。他把手縮回去。我說,我會把指甲 剪短。他說,隨便你。我見到他雙手捏一捏檯布,他雙手印在上。

20030525

。那天。

那天,你給我看了他的照片。你對我說, 他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怎個好法,我問你。你回答,每一方面也比我優勝呢。我笑說,你現在很好嗎?你回答,我當然不錯啦。我說,你的標準不太可靠。你說, 我保證這個一定是好男孩。我說,還是不太相信。你說,你信不信一回事;下個星期天一起去看看電影,你便會相信了。我詫異你的認真,說,真的?你說,是真的 呀,我答應當你的紅娘的。我說,到時再算吧。你說,那我當你是答應的了。我笑。

那天,我看了他的照片一眼。照片上的他 的樣子我記不起。之後我再沒有機會再看過這張照片。星期天出現的他是否照片的他,我也不太肯定。我只知道,你在星期天遲了半個小時才出現,而我,一直站在 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他身邊。你出現了,笑著說抱歉,並謂塞車。這是一個老土的藉口,但我沒有探究真假與否。於是你介紹了站在我身邊的他,並謂這是他。他 笑了笑,說,我一直有點懷疑是你,但我又不敢問你。他笑。。他的齒不整齊,碎碎的,但他笑是時犬齒很顯眼,他人也顯得傻氣。你說,他就是很害羞的,哈哈。 並謂這天的消費會由我負擔,以作我遲到之懲罰。然後對他說,但她的戲票要由你買,因為你站在她身邊半個鐘也不問問,呆得很。他又笑了。我看著聽著他倆的對 話,我覺得這也蠻有意思。

那天,我們去了看電影與喫飯。你說了很 多話,他沒有說很多話。你一直在揶揄他的呆。我留意到他的手指是男孩子中少有的乾淨纖細,尾指上留著一片圓滑的指甲,半透明的。一緊張時,便會咬一咬手指 尖。他直接問我的話不多,我只記得,在你去了洗手間時,他問道,你喜不喜歡剛才的電影。我說,不錯呀,值得一看。他便沒有接口了。只是咬一咬他的指尖。

那天,你送了我回家。本來你要他送我回 家的。當然我說不用啦。你也知趣,沒有硬要他送我回家。他便在轉車處先走了。臨走時我見到他咬了咬指尖。在回家的路上,你問,覺得他怎樣。我微笑。你說, 我沒有亂說罷,他的確是好男孩。我說,是啊。你說,嘿嘿,那你有沒有意思。我看著你,說,有啊。你說,那便好了。

那天,我與你與他再一起相約出來。你的 話依舊多,他的話依舊少。唯一不同的是,這天是他送我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話多了。他說,我不習慣說話的。他說,你不要嫌我太悶呢。他說,你平常喜 歡甚麼的呢。他說,工作辛苦嗎。他說。我問他,你與他怎樣相認的呢?他答,我以前與他是同事,不過時間不太久,但一直有聯絡。我問,你與他也很投契呀。他 答,是呀,雖然性格不同,但我和他也合得來,他是一個好朋友來的。到了我家大廈前了,我與他道別。他走前,也咬了咬指尖。我忘記問,這是不是他的小動作。

那天,他對我說,我喜歡你。我看著他, 微笑。他咬了咬指尖,問,那麼你有甚麼想法。我問,你平常愛咬手指的嗎?他看著雙手,答,是呀,由少到大也愛咬的,改不了。我說,你咬指尖的樣子很有趣。 他笑,是嗎?別人說我不衛生呢。我說,也有一點的,但沒關係吧,這是你嘛。他看著我,那麼,你喜歡我嗎?我看著他,你有沒有過他?他很奇怪,說,我有跟他 說過,他叫我不妨一試,於是我便試了;不過,其實我也很想對你說的了。我說,那你又問他?他說,我有點怕嘛。我說,明白。他很緊張,那麼,到底是怎樣呢? 我做錯了事嗎?我問,沒有,你要的答案,問問他吧。

那天,你找我。你問,你不是覺得他很好 嗎?我答,是呀。你問,那麼那天你又不答應他。我答,不可以的嗎?你說,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在搞什麼鬼呀。我問,你與他怎樣相識的。你答,我以前與他是同 事,不過時間不太久,但一直有聯絡。我問,你與他也很投契呀。你答,是呀,雖然性格不同,但我和他也合得來,他是一個好朋友來的。我說,所以你介紹他給我 認識?你說,是呀,他很好,雖然內向了一點,但是很難得的人呀。我說,比你還要好嘛,我記得你說過。你說,就是嘛,你也對他有意思,你也說過。我說,是 嗎?你說,是呀,那天,與他第一次去看電影,我送你回家時,我問過你的。我說,我記得。你懊惱,那麼你究竟想怎樣呀?我問,他有沒有問你答案。你說,有 呀,他問我,我也摸不著頭腦,不知怎回答才好。我說,你答應他吧。我看著你。我記得他咬指尖的樣子,與他的犬齒,很傻氣。

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五日夜初稿

20030327

。不可以。

我與她在喫過甜品後,我叫了一杯熱檸檬紅茶,她要了一杯雜果賓治。



我問她:「晚餐可口嗎?」「不錯。我喜歡那前菜。」「那以後我們多點來這裡喫吧。」「嗯。」「如果有音樂更好。」「你想聽甚麼音樂?」「陶吉吉的。」「為什麼突然想聽他的歌?」「沒有呀,只是想聽罷了。」她沒有說話了。



侍者送上我們的飲料。她喝下了一 口。我在想我與她認識了多久,有八年了吧。在我預科時相識,一直相處至今。期間出現過多次波折,但也熬了下來,過多一兩年,便結婚吧。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我也相信她是這樣想的,不過我沒問過她,她也沒有對我提過──起碼在這三年以內沒有。



我把檸檬紅茶攪拌均勻,拿起檸檬; 否則的話紅茶會變得很是苦澀的。我把檸檬放在伴碟上,並細心地把跌落紅茶中的核子掏出來。她問我:「為什麼你喝檸檬紅茶總不放糖?」「沒有為什麼的,只是 喜歡吧。」「何時開始的呢?」「忘記了,幾年前吧。」「我剛認識你時,你還會放糖的。」「是嗎?中學時呢,是的,我還會放糖。」「那麼為什麼突然會變得不 愛放糖?」「這問題真的考起了我。沒有想過,都說只是喜歡吧。」「喜歡?」「是呀,喜歡。」「明白。」



我真想聽聽陶吉吉的歌,無論那一首 也好,可是這裡不會播歌的,我也沒有帶隨身聽出來。所以我很想快點回家,放他的歌來聽。她又問我:「你不覺得不加糖的檸檬紅茶很苦,味道很差的嗎?」「是 不好喝,但我喜歡喝呢。」「不好喝的東西你為什麼喜歡喝?」我笑了笑:「是不好喝,但我喜歡喝呀。」「你喜歡喝不好喝的東西?」「不是一定要好喝的東西才 喝進口中吧。」「有道理。」「奇怪,你一直沒有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呢。」「是呀,我一直也沒有問過。」「沒有問題吧?」「沒有。」我再笑了笑,喝下一口檸檬 紅茶。



她說:「我們認識有多久了?」「八 年。由預科開始,是八年。」「八年。算很久了。」「是呀,不太容易。」「真想不到已經有八年了。」「時間沒有特質的。」「但是八年呀。」她情緒突然有點高 漲。「八年,真的不容易有這數目。」我輕輕的說。她又忽然幽幽的說:「真的不容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如果現在有陶吉吉的歌便好了,我在想。



她說:「我很寂寞。」「寂寞?」 「是,寂寞。」「你指那一方面的寂寞?」她看著我:「寂寞可以分作這方面那方面嗎?」我想了想:「不能。所以你寂寞?」「是,我很寂寞,正如我所說的,很 寂寞。」「奇怪,為什麼你會如此說。」「因為我真是寂寞。」「為什麼會令你寂寞?」「不為什麼,我真的寂寞而已。」「我不明白。」「因為你不明白,所以我 寂寞。」「我一直不知道,也感覺不到。」「於是,我更寂寞。」「原來如此。」「你不明白,一直也不明白。」「因為你沒有讓我明白啊。」「是嗎?」「是 的。」「怎樣才可以讓你明白呢?」「告訴我便可以了。」「我從沒有嗎?」「沒有。」「所以你一直也沒有問?」「不知道,又怎樣去問。」「我若能講,便不會 寂寞。」「現在你不是在講嗎?」「我只是告訴你,我很寂寞。」「我知道呀,所以我知道你寂寞了。」「你知道了我寂寞。」「是的,我知道。」「好呀,你知道 便好了。」她伏在桌面上,但仍看著我。「我一直在你知道我很寂寞的事;現在你知道了。」「我可以做甚麼嗎?」「我相信不可以。」她很堅定地說。「不可以? 於是我任由你寂寞下去?」「是呀,任由我寂寞下去。」「不可以這樣。」「那可以怎樣?」「不知道,但會有解決方法的。」「我沒有想過去解決。」「但是你寂 寞呀,這是不好的事。」「是嗎?」「是呀,寂寞是不好的。」「寂寞是不好的。」「那不好的事還為什麼要任其繼續下去?」「是呀,我想這不好的事繼續下 去。」「你喜歡不好的事?」「不一定是好的事才可以繼續下去的。」我沒有話了。我很想很想聽陶吉吉的歌。



她抬起身子:「回家吧。回家聽聽陶吉吉的歌吧。」她把雜果賓治一口氣喝完,我也把檸檬紅茶一口氣喝完。



二零零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夜初稿

20030324

。龜。

這夜,我想起了龜。



我在剛搬進來這裡時,一時貪玩,買下了兩隻龜。很常見的那種,小小的,墨綠色,便宜的,可愛的巴西龜。兩雙小龜在我家中生活了十年。其中一隻在七年時死去了,剩下一隻,繼續生活著。到他生長到有我的手掌那麼大時,我把他送到公園的水池去。



在 第七年死去的那龜是死在我的書桌下。龜在我家都有冬眠的習慣,每年到十一月便不見了蹤影,不是躲在衣廚下,便是匿藏在家中的旮旯中。我習以為常,到了翌年 二三月便會見他如常在廳裡走來走去了。但那一年的二月我見不到他,只有一隻隻影地待我餵食。我便四出找尋,在書桌下見他不動地縮起,我以為他這年得了渴睡 症,便不打攪他。到了三月,他還未出現,我再去觀察,終於發現,他是死了。



我 一直也不知道在第七年死去的龜為何死去的。剩下活著的龜也一直沉默不語。我把死的龜用塑膠袋子包好,拿到垃圾中心丟掉。我從來沒有為他們取名字,在我看 來,他倆是一模一樣的兩隻龜。我曾嘗試辨別性別,結果是沒有結論。甚麼數算龜板的斑塊數目、細察龜尾部的尖圓等等,我始終搞不清楚。當然分辨不清性別我與 他們依舊可以好好生活下去,而龜是一種要在極其嚴謹的條件下才可以生養下一代的動物,所以性別對於我家的龜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在第七年死去的那隻龜,就是 這樣死去,我也不確定是那一隻死了。



存 活下來的龜繼續生活,在廳上走來走去,在廁所突然出現嚇走來我家的友人,冬眠,喫喝,拉屎。他成長到有我手掌那麼大時,我發現他愈加沉默。走動的步伐慢減 了速度,冬眠的時份延長了,伏在廁所的時間多了,但驚嚇客人的次數少了;雖是如常喫喝,但我知道是一種習慣,起初的喜悅,期盼也消失了。我想到龜會否不習 慣只剩下一個人的家,我也有想過買一隻龜回來讓他有個伴兒,最後我也沒有這樣做。



我 在那一天決定把龜帶回大自然中。這個家已不適合他了,我知道。我用了三個月時候走遍這裡有的公園,看看那一個水池適合他。結果給我找到一個我認為理想的水 池,見到水池中有許多與他同樣的龜。在一個晴朗的日子,我把龜帶到水池,龜一直縮在殼裡,不動。在他出生至今,除了在水族鋪子的那段日子,都是住在我家 中,或許對他來說外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與他靜靜地看著水池類各式生物活動,我忽然想起,這裡龜是否也是失去了同伴的呢?我只見龜零零落落的伏在不同 的石塊上,或在水中游泳著;我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是否相處融洽,於是我擔心起龜的未來。但龜伸出頭,或許是對我的指示吧,於是我把他放在一塊水池邊的小石 上。他伸出四足,望著我。龜一直望著我,半個小時,他一動不動。我要與你分開了。我相信日後儘管我重臨此處,也一定不能把龜認出。我走了。沒有再看他一 眼,像第七年死去的龜般,我沒有再看多一會便埋葬了他。我回到家中,是沒有龜的家。



這夜,我想起了龜。第七年死的龜,以及在水池存活的龜。



二零零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夜初稿

20030224

。天花板。

「昨晚你是否醒了過來?」

「是的,你怎知道?我見到你正是熟睡中。」

我與她在早上七時二十八分一起喫著早餐,簡單的香腸配以一隻雞蛋,她喝著新鮮的燈汁,我在喝用茶包泡的墨色的普洱茶。在我呷下第三口茶時,她便問我。

「我見到的。」她切下了一小塊香腸,叉進口中,看著我。

「我還以為你在沉睡。」我再喝下一口茶,我喜歡熱得冒煙的茶。

「我一直看著你,沒有閉上過眼。」

我回想昨晚究竟她是否真的是張開眼。但我記不起了。「你為什麼整夜長開眼?」

「因為我見到你的面。」

「見到嗎?」對於她的回應,我有點不名所以。

「我見到你的面。」她放下了刀叉,「你昨晚為什麼醒來?」

「我作了夢啦。」今晨我竟記得起昨晚發的那個夢。

「你醒來後,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我也跟著你一起看,天花板很陌生呢。」她頓了一頓,拿起橙汁,搖了搖,「我從未看過這裡的天花板的。」她看著那杯橙汁。

「橙汁好喝嗎?」對於陌生的天花板的問題,我忽然覺得不想談下去。天花皮的確陌生,但是又怎樣。

「你一直看著天花板,差不多近半個鐘。我覺得那時的你很可怕。我對你應該很熟悉,我也覺得自己對你很熟悉。」

她把橙汁喝完,放下杯,捉著我的手。

「把昨晚的夢說給我聽好嗎?我知道是有關我的。」

我舉起她的手,看著她尖尖的指頭,指甲的形狀很美,指甲邊緣平滑,我很愛輕撫那指邊的感覺。

「這是一個我記得起的夢。」我望著她,「你可不可以只是靜靜的聽,而不要問。」她點頭。她用指尖摩擦著我的手背的那脈絡。

「你突然對我說,我有東西隱暪著你。那時你坐在房間的地上,在修理你的指甲。你慢慢地磨著,發出蟋蟋蟀蟀的聲音,指甲紛紛磨成粉,落在地上,起先是一點點的,變成一條畢直的線。

「你有東西暪著我,你再說。我沒有回答,我只在看著你在修理指甲,你很小心的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在磨,我覺得那聲音很好聽。

「你終於把十隻手指給磨好了。我不想你停,我心裡想,繼續吧。於是你又再重覆一次,並且再說,你有東西暪著我。」

我停了下來。她的指甲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起白白的光,是塗上保護液吧。我喝下一口茶,茶有點涼了。

「你就是這樣重覆又重覆把十指在磨。地上磨下的指甲粉末由線組成面,像你指甲的形狀。我望著那指甲形狀的面,突然有一點紅滴下,很美。

「是你的指尖滴下的,我見到你左手食指滴下一點點的紅,你繼續在磨,紅繼續滴下。你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是有東西暪著我。我那時仍是默默的看著你,我知道你的指甲給磨盡了,一隻隻指尖聚集了紅,你仍在磨著你的指尖。

「我走近你身旁,腳邊就是那紅的面。你停下,望著我,我低身,輕輕執起你的食指,吻下。我很輕柔的吻著,沒有味道,只是感到你的沉痛。我順序執起你每一隻手指,慢慢的吻,十隻手指有十種不同的感覺。是如此的沉痛。

「在我吻完你的手指後,你望著我,問了我一句,你暪著我的東西,我知道了。」

她一直靜靜的聽著我的轉述。「我知道了。」她重覆了我剛才那一句話。

「是的,你是這樣說。可是我自己卻不知道。我不明白你的說話。這時,你放下你的手,淡淡的從我手中拿開你的手。你看著你的指尖,沒有指甲的指尖。這樣一直在沉默著,很靜很靜。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突然說,天花板。我是聽到天花板三個字,於是不期然望向天花板。這時,我見到你的面。但這不是你的面。你又說,我知道這是誰的面。你與我一起望著天花板。

「我醒了。」

她沒有作聲,拉出我捉的她的手。

「我知道這是誰的面,」她說,「我終於覺得這天花板很陌生。」

我拿起杯,茶涼了,我一口氣喝完,於下杯。

我望著,見到你的面。

20030221

。選擇。

鬧鐘響起我不情願地起來把它安停。鬧鐘上從來有兩個按鈕,一定要按左邊那個才會停下來。這次我卻按了右邊那個,結果是繼續地響。可是因為昨夜殘留下 來的酒 精還未完全揮發的關係,我在迷糊間聽見一連串的響聲,但不明所以以為甚麼仍在叫,呆呆地坐在床上張目四顧,在三分鐘三十二秒後我才發現我按錯了按鈕。

我從上格床走落,要走過一共有三級的短梯子。我一向都是右腳先下,右、左、右、跳,著地。這次我卻先用左腳,左、右、左、跳,跌到。是規律的錯誤,我跌坐在地上,想著今天究竟是怎樣的一天。

到了洗手間,開了水喉,用冷水洗了 洗面,深深的兩圈黑烙在雙目週圍,昨夜根本沒有睡得好。右手自覺地拿起了牙刷,擠上牙膏,左右左右的刷了起來,在鏡的中間我見到我拿著紅的牙刷。我這時才 想起自己用的是藍的牙刷,紅的是弟弟的,我們一向放在一起。我只好硬著頭皮不去想顏色的分辨,在不夠五十三秒後我漱了漱口,用淺灰色的毛巾擦乾了面。

在換衣服的當兒,我先後把褲管左右調轉了,領帶結反了,只差米黃色的恤衣衫沒大倒反(差一點)。在一個糟透了的早上,我知道是有東西發生了,或者在醞釀中。

到了停車場取車子時,我繼續選擇錯 誤的一面。車上的兩把鎖我開了四次,第一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一把鎖,第二用正確的鑰匙開第一次鎖,第三次用錯誤的鑰匙開第二把鎖,第四次用正確的鑰匙開了 第二把鎖。接著我選擇了從停車場左邊的出口離去,於是我見到右邊的出面一輛車子也沒有,而我選的這邊則讓一輛大貨車的私機在與停車場的職員的討論聲(討論 甚麼呢?)中堵塞了五分鐘。

我懷在平靜的心情,慢慢地駕駛著車子回到上班的地方。我用了比平常多了正正一倍的時間才能到達。在選擇乘搭兩部外面都擠滿了人的升降機時,我揀選了一部每一層都會停留的。結果當然是遲到。

這不是不幸的情況吧,我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仍有許多人比我更不幸,我深信。我想著當年選擇了讀中文的同學,現在大都落得鬱鬱不得志的情況,我相信他們應該比我更不幸吧。我便懷著平靜的心情迎接今天的工作。

上司見到我遲到,見到我的模樣,便 問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呀,說我的面色很不好似的。他的提問使我沉思了一會。我是不是有甚麼事呢?我在想。為了不要被我的沉思打破了上司慰問的熱情,我便胡亂 推托了一個藉口。上司在叫了我沒有事便好了後便回到他的位置。我仍在想著自己究竟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

我看到我工作桌子上貼了一張速記紙,寫著昨天的日子及昨天的時間,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晚上七時五十分,沙田UA戲院。我記起了昨晚我去了看一 部片子。我不明白對於這件事為甚麼我會覺得這麼陌生。我只記得昨晚我回到家裡便打開了那瓶買了很久的威士忌,沒有添上甚麼便喝乾了的情況。但我真的忘記了 我為什麼會喝上這麼多的酒。

在回想不起的時候,我選擇了不去想。或許真的發生了某些事,或許我已把這件事遺忘;遺忘了那麼還為什麼要去記起呢。我平靜地處理桌子上的文件,小心地校對著。我的工作是不需要去選擇的,我只需要按命令實行,選擇是上司的權利。

到了午飯,我的胃對我說昨天的酒精 令他今天不適,於是我沒有跟上同事們上酒樓喫飯。我到了樓下的快餐店,點了一客三明治以及一杯熱檸檬茶。在種類繁多的食物中我點選了這兩類,最後也發現點 錯了。在喫了一口三明治及喝了一口熱檸檬茶後,我吐了。或許其實不是這兩種食物的問題,是昨天遺留下來的後果吧。我吐滿了桌子上的膠盤子,我有點驚訝自己 竟會吐上這麼多東西,今早我明明沒有喫過甚麼呢。快餐店的職員見到我吐後,走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對他致歉,把原來不算骯髒的盤子弄得如此下場。他給了我 一杯暖水,我漱了漱口,把口腔中的穢物伴以清水沖進肚子中。我離開快餐店,到附近的公園中坐下。

陽光夾雜在濃密的雲中灑不下來。我相信自己的面容一定很糟糕,過了一半的今天也的確很糟糕。我倚在公園的鐵長凳上,閉上眼。我記起了昨晚的事。我以威士忌來遺忘的事慢慢浮現出來,在剛才的嘔吐中,酒精的禁錮解開了,遺忘失去了效用。

我的選擇錯了,或是你的選擇錯了。我不知道。可能我一早不應該去選擇,根本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明白到我的選擇根本是錯的,在任何情況,任何事上,不獨獨是今天,及昨晚。